咖啡因上癮

他一張開牙齒，她就認出他了。不只因為她是牙醫師，更因為他那一彎潔白的牙齒，每顆牙齒都像一顆閃亮的星球，她記得很深。
那是她的初戀。

「嘴巴張開一點。」曉朵熟練地將齒鏡深入初戀情人的嘴裡，仔細檢視。
「是蛀牙。」
「蛀牙？」他一臉不可置信。
「沒錯！」曉朵點頭。
「三十歲了還蛀牙……」他有點尷尬。
「蛀牙和年齡無關，和潔牙習慣……」曉朵習慣性地拉下口罩做說明，卻又立刻戴回去。還是戴著好了，他應該還沒發現她是誰。

曉朵看著眼前被迫張大嘴巴，無法防備的男人，突然有點想笑，實在跟第一次見到他的記憶差別太大！還記得當時她才高一，滿臉雀斑，被同學湘湘拉著一起去報名登山社。原屬冷門的登山社是全校最受矚目的社團，因為社長阿跡學長高大又帥氣，俊帥的五官媲美偶像劇男主角。全校有一半的女生想擠進登山社，只為了爭取站在阿跡學長身邊的機會。

「我們不歡迎女生！」阿跡學長把想報名的女生全趕出去，「你們這些女生腳不能爬，手不能提，只能逛街，哪能登山！」他帥氣的臉結凍似的，冷到令人不敢出聲，瞬間所有瘋狂擁擠的女生像退潮般乖乖後退。
曉朵是唯一衝出來反駁的女生，「你少性別歧視！男生就了不起嗎？」
「我不歧視任何人！我們收過女生社員，體力差，只想玩，一路都需要人照顧！」阿跡學長盯著曉朵，不留情面地說，「我不是妳的褓姆！」
「我才不需要你照顧！」曉朵賭氣，「不信你試試看，我一定走完全程，否則任你處置！」
阿跡學長揚起眉，彷彿對賭注感興趣。
於是，曉朵成為登山社唯一的女生。

彷彿為了和曉朵作對，首次活動就是兩天一夜的艱難行程。
「不想去的人就自動退社吧！我從不勉強人！」阿跡學長故意在她面前這樣說。
「這種小Case難不到我！」曉朵不服輸，她可不想讓阿跡學長瞧不起。
沒想到出發才幾個個小時，她的兩條腿就已經不是自己的……發麻的雙腿像失去意識，脫離她的控制。她開始恨起自己的衝動，明明她唯一的爬山經驗是陪爺爺奶奶早起散步爬圓山，幹嘛要在阿跡學長面前逞強？眼看社員們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，落單的她只能咬緊牙，硬著頭皮，將沈重的身體一步步往前拖。
然而天色太快變得昏暗，曉朵心裡開始發慌。

「鞋子買錯了，要買登山鞋，妳穿的這種鞋只能散步、逛街和郊遊。」阿跡學長不知何時出現，臉色難看地指正她的鞋。
曉朵已經沒有力氣反駁，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催眠，全身逐漸喪失知覺，昏沈沈……不行！我不能在阿跡學長面前認輸，她奮力想抬起雙腿，卻渾身癱軟，無法動彈。

等她再度清醒，發現自己已經在阿跡學長的背上。他揹著她走在昏黑的山間小徑，腳步快又穩。
學長的背好寬喔～雖然散發著微微的汗味，卻很溫暖。曉朵靜靜地感受學長的體溫。
「醒了？起來自己走吧！」阿跡學長無預警地將她丟下，差點害她屁股著地。
「你好狠喔……」曉朵正想抱怨，卻瞥見滿天的星星。
「好美喔！」
仰著頭，望著滿天閃爍的星空，曉朵忍不住微笑讚嘆。
阿跡學長也跟著仰起頭，只見漫天的星星在黑夜的織錦上一閃一亮，比賽似的爭相閃耀。
「妳的臉上也有星星。」阿跡學長突然說。
「我臉上有星星？在哪裡啊？」
「這裡，這裡，還有這裡，滿臉都是啊！」
阿跡學長的手指輕觸曉朵臉上的雀斑。

（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