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因上癮

毛峰的堅硬根器如同樹木撞擊頑強的大門，
一次又一次，一遍又一遍，
如浪花拍岸，洶湧卻溫柔……
在那短暫的一刻，膚觸，親吻，擁抱，都變得滾燙，
兩人的身體彷彿連結成一股強大的什麼，
一面火牆或是一座溫泉，澎湃的潮騷，或是狠勁的颶風。

《1》
若說有什麼能讓匆忙趕路的人潮霎時停駐，有什麼能讓滔滔躍出的話語瞬間吞嚥隱忍，那就是賽琳娜了，她美得令人屏息，你只能輕聲細語，迎向她水汪汪的雙眸，白淨透明的臉龐。
故事發生在澳門，不在上海；不是現在，是三年前；沒有結束，還在繼續。

故事發生的那天，賽琳娜到上海出差，在澳門轉機，這是她第一次到中國，出發前睡眠稀少得可憐，厚重的行李袋裝滿了重要文件，絲毫不能離身，還帶著公司老舊笨重的手提電腦，把她擠迫得像乾癟的壓花。偏偏班機出了問題，航空公司沒有清楚的說明，不耐煩的旅客在澳門候機室起了騷動。
賽琳娜呆坐一隅，背景是人來人往一片汪洋的候機室，成群的旅客嗡嗡作響，延誤的班機不知何時才能起飛，賽琳娜不想理會，她只想躺下，好好地補眠，無奈身邊帶著重要的行李，半刻也不敢疏忽。澳門的機場小得可愛，一眼就能望盡，還好椅子很舒適，她坐在靠著落地窗面向飛機的位置，脫下高跟鞋，抬起雙腿，放在特意設計讓人擺放雙腳的椅凳上，攤開一本書，耐下性子翻閱。機場的嘈雜似乎進不了賽琳娜的耳朵，被厚厚的圍籬阻隔在外，她總是這樣，擺在人堆裡卻全然孤立，彷彿世界的運轉即使停止，也與她無關，也許美女都帶點這樣的習氣吧，冷漠隔絕像是被玻璃罩住的玫瑰，卻吸引往來人群的探視。
有個男人在她身旁坐下，同樣抬起了腿，放在椅凳上，打開了一本書。有人坐下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，只是這兒空位不少，那男人偏挨著她坐，惹她生厭。怪的是那男人才剛走近，賽琳娜就感覺到一陣暖暖的熱風飄至，融融溫溫地發散，他坐下後更明顯了，像是沙漠或是烈日接近，有股熱氣一直飄遞過來，四週的空氣都起了變化，使賽琳娜不得不抬起頭看，一個戴著無邊眼鏡的斯文男子。賽琳娜打量男子的衣著打扮，卡其色休閒長褲，淺藍色襯衫，領口開了一兩個釦子，淡淡的古龍水味，一副外商公司主管的打扮，大概也是出差的吧！
男子感受到注視，眼光揚起，迎視賽琳娜的翦翦雙瞳，不到一秒鐘，沒有絲毫停駐，就移開眼光，低下頭去繼續看著書本，許久許久，一直沒再抬起頭來。
賽琳娜極少遇到這樣的狀況，大部分的人看到她都會盯視數秒，即便是女人和老人，也不例外，她很習慣那種眼神的驚艷，崇拜和讚嘆，而這男子淡漠不在乎的眼神讓她驚訝，她很好奇是什麼書籍能讓身邊的男子如此專注，心無旁鶩，忍不住偏著頭尋視書的內容，然而字太小看不清楚，她不自覺挪動身體…。
「妳也想看嗎？」男子抬頭問她，啊，被發現了，賽琳娜覺得尷尬，搖頭拒絕，她一向冷漠自持，少有這樣的經驗，竟不知所措，只好起身提起沉重的行李走開。
「妳的Notebook忘了。」男子追著過來，賽琳娜說了謝謝快步走開，不敢看他，真是好糗…。
好不容易捱到上飛機，賽琳娜一坐定位就準備入睡，跟空姐要了毯子，發現剛才那個戴著無邊眼鏡的男子正在走道上，愈走愈近，愈走愈近。賽琳娜低頭假裝整理毯子，等他走過，卻感覺到身邊一陣暖暖的熱氣逼近…，不會這麼巧吧，熱氣貼近她，慘了，可尷尬了。
「到上海出差嗎？」男子微笑，開了口，聲音有書本的氣味，厚實溫潤。
「對……對啊！」賽琳娜結巴地回答。
「第一次到上海嗎？」男子又開口問。
「對。」賽琳娜深吸口氣，找回自己的聲音，期待這對話趕快結束。
「上海不錯，可以偷閒去玩玩。」男子顯然不是這麼想，繼續開口。
「哪有時間玩啊！」賽琳娜反射地回答。
「還是可以去兜兜看看，市區也是很美的。」男子說。
「你也是到上海出差嗎？」見男子不放棄對話，賽琳娜乾脆也問起話來了，總比被問話好吧！
「不是，我回家。」男子說。
「你是上海人啊？」賽琳娜問，男子點頭。
「一點都不像。」賽琳娜驚訝地說。
「喔，上海人應該像什麼樣子呢？」男子揚起眉，充滿興味地問。
一聊開就無法停止，男子一個話題接著一個，話雖不多，但很能聊，賽琳娜第一次遇到上海人，也忍不住好奇，一再發問，竟不想入睡，一直聊到飛機降落。男子名叫毛峰，是一種茶名，在上海長大，到美國求學，近兩年在加拿大工作。
他們互相交換了Email Address，毛峰留下了在上海的手機號碼，建議她利用工作的空檔出去走走，如果沒有人陪，可以打電話找他。
賽琳娜沒有打電話，直到回台灣，都沒有再遇見毛峰，也沒有寫Email給他，對她來說，路上的偶遇像梅雨季節的雨水，頻繁得不值得一提。
要不是那年的聖誕節接到毛峰的卡片，賽琳娜早已把毛峰忘了，要不是她基於禮貌回了卡片，也不會就此展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兩人通起了電子郵件，一個星期約往返一次，不冷不熱的頻率讓賽琳娜既不用太投入也不至於遺忘，毛峰常會寄照片給她，加拿大的美景、湖光、鮭魚、秋楓還有皚皚的雪色，勾引著賽琳娜，到加拿大一遊。


（待續）
（本文原載於《雙城故事》一書，咖啡因（即珈琲因）著，小知堂文化出版，http://www.wisknow.com/version/adver/coffee/index04-2.htm）